有人总是人生的赢家,那个人也可能是你
在对人类生存状况的描写中,将诗人、画家的丰富想象和他对时间作用的深刻理解融为一体。
——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
关于作者
克洛德·西蒙(Claude Simon, 1913-2005),法国新小说派代表作家, 1985 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,其作品充满了诗人与画家的丰富想象。代表作及成名作为《弗兰德公路》。他不仅爱好文学与艺术,还热心当代社会问题;亲历了西班牙内战与二战,对其一生有着深刻影响。
关于译者
焦君怡,沈阳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,南京大学法语系在读博士,主要从事法国文学研究。
张新木,江苏高淳人,南京大学法语系教授、博士生导师,主要研究领域为语言学、符号学和法国文学。译著有《巴黎圣母院》《论诱惑》《普鲁斯特的空间》《冷记忆》等 30 余部。曾获法国政府棕榈教育勋章(骑士)、江苏省第三届紫金文学奖翻译奖等多种奖项。
永恒的生命。他说喂?你还在吗?她说在。他说我不能再这样。必须要……之后,他的声音被覆盖,淹没在噪音的爆发之中,可怕的金属撞击、破碎的喧闹,就像一系列的爆炸一样。就在这时,一辆在路中央全速行驶的快车没有停车就驶过了车站,同样一列列坐着的、模糊的上半身和胳膊抬高的侧影,令人眩晕地被水平地带走,一闪而过,被金属杆截断,消失,随后,这场灾难的喧嚣声减弱、消散,被吞没的像货物一样的人呼吸着,在某场地震的深处,在某个地下的坑洞中,在令人反感的吮吸声中。她说我听不到。他说我该见见你。我想……她说不。他说要:在你家那里。她说不。这不可能。你知道的。他说可能。然后,他再次沉默,只是在呼吸,听着那边微微加快的呼吸声,或许,还有另外一个声音,比呼吸更微弱,沉默的,潮湿的。有人总是人生的赢家,那个人也可能是你。地铁 24 小时持续运行,每列车 2 到 10 节车厢,全长 380 公里,每年运送 1362000000 名乘客,雇用了 35000 名工作人员。列车分慢车和快车。他的眼睛此刻完全适应了这种半明半暗,在瓶子的侧面上能够分辨出两种光。一种是固定的、黄色的。这是挂在橡木墙板上光线昏暗的壁灯发出的光芒,照亮了酒吧内部。另外一种光冷冷的,银光闪闪,不停地变换着强度。在细长的光束中延伸出更加细长的光束,垂直的,灰色或黑色,像长棍或线条,从左至右或从右至左移动着,彼此交错,持续运动着。酒吧长方形的窗户在街道下方,三分之二被马路边的矮墙遮住,仅仅在高处留下水平的一窄条,在那里,就像透过一扇气窗那样,能看到来来往往、彼此擦肩而过的行人们的脚和腿,从膝盖处被截去。他们在光亮中运动,这种光亮与酒吧里棕红色的半明半暗对比鲜明,显得发白、冰冷,他们就像在另外一种物质中,或者就像在水族箱的玻璃后面走动一样。透过遮住门口的厚重的丝绒帷幔,外面一刻不停的喧闹声就像来自很远的地方。亲爱的,我们有钱了!这是詹姆斯·杰克逊夫人在国家彩票中了 250000 时所说的。他说喂?你在吗?喂…… 她说在。他说听着……然后,又一次,他的声音减弱、消退,他们再一次待在那里不说话,听着彼此的呼吸声,再没有其他的,除了那些继续无情流逝的事物的咝咝声,单调至极,就像细流流过闸门一般。当他用一只手指堵住没有放在听筒上的那只耳朵时,他再次看见那些模糊的阴影一闪而过,在被小铜柱挡住的高更的面孔之前,赐予永生的十字架前,穿着家庭主妇围裙的成年女人把脸靠在丈夫的胸脯上,丈夫长着爱尔兰人式的、骨头突出的侧脸,皮肤发皱,面带微笑,也倚在她身上。有人总是人生的赢家,那个人也可能是你!他现在半个身体都被埋在了一直在继续缓慢发展的崩塌物中。在他对面,女病人腿部肿胀,足部和踝骨消失在泛着灰色的残渣中。尽管她没有改变姿势,大腿上始终放着包,当他与她的目光再次交错时,她此刻表现出某种担忧。在行进中的碎片杂乱的顶端之上,又出现了两朵银莲花,一朵是红色的,另外一朵花瓣呈蓝紫色。为了继续阅读杂志,他不得不将它抬高,端起来,他把胳膊肘抬到头的位置,机械地翻页。在纸张翻动的声音中,各种照片一闪而过,洗衣机、电视机、亚洲饥民、皇室夫妻、马球球员、丛林战士、躺在绿松石一般的游泳池旁边的穿着泳衣的女人。几声响动透过堵塞了长方形大门的凝固体传来,有时,就像来自很远的地方:一阵铃声,一段从另一扇关着的门传来的压低声音的对话。洛可可座钟精致的指针始终一动不动。噼噼啪啪的掌声传到耳边变得低沉、微弱,就像从深处传来的声音,就像没有调好的收音机的呲呲声,或是人们在电话听筒里听到的远处的窸窣声。最后,那掌声分裂开,四散开,继续减弱,完全停下。肥胖而面无表情的参议员的脸现在似乎又红了一些。他的眼镜片反着光,让人看不到他的眼睛,但是能分辨出呈扇形的朝太阳穴分散的小皱纹,白胡子下面的嘴因为一丝笑容咧开着。在重新降临的沉默中,他移动着手臂画圆,就像一位主教或预言家那样,然后,他再次抬高了声音:No hay para que decirlo……他说。(这是不言而喻的……翻译重复道。)崩塌物继续缓慢推进,在它对面,门突然打开了,在门框那里,医生出现了,一只手放在门把手上。门上的合页转动的时候,门扇推动几个结块一起滚动到那里,在地毯上留下了同心圆弧的碾压痕迹。医生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,他看着两个病人朝他转过头。他的眼睛盯着那个女人,朝她的方向抬起了下巴。女人于是弯下上身,一只手伏在椅子的扶手上,迅速地站起来,这种速度与她的丰腴形成了对比,她试图朝门口走去,医生在那里用淡漠的眼神看着她往前走。在她第一个敏捷的动作之后,因为结块堆积得很结实,她的脚步此刻减慢了,然而随着她走向敞开的门口,结块的高度有所降低,她肿胀的两只脚一前一后艰难前行,就像某个人走在没了半条腿的水中。然而,慢慢地,她的表情显得自如了一些,最终穿过门口,走在了医生前面。医生看了一眼唯一一个等在那里的病人,目光隐约有些生气,之后,侧着身体,关上了那扇门。一个微笑的年轻女子,明艳美丽、清新可人,套着天蓝色小格子的围裙,双手从洗碗槽边沥水架上排列整齐的餐具上伸向观众。她一只手的手掌张开着背过去,手指朝下,以一种很好的方式表现出完美而娇嫩的皮肤;另一只手在前景中伸出一个长方形盒子,通过透视效应扩大,盒子一半黄色一半蓝色,从上面的白色字母能读出洗涤剂的商标。女人梳着金色的卷发,红唇张开,笑得很灿烂。在很绿的草地上,戴着白色头盔和手套的马球球员在奔跑,上身轻轻向前弯曲,他长长的球棍也向前弯曲呈大约 45 度。马蹄上方到膝盖处被浅黄褐色的皮质护套和护膝所保护着。在印第安人的队列中,配备着武器或负担着各种重物(军需品,生活用品?)的男人们前进着,身处一片黑白色的杂乱中,带着虚线或晕线交错的线条。照片质量很差,不很清晰,明胶层大概由于潮湿和炎热而被损坏,无法准确辨认出四周的实物,高低左右都没有什么不同。人们无法分辨出叶子、树木、茎或草的具体形状。无处不在,无一例外,同样的炭黑色的杂乱盖住了腿的下部,一直到脚踝,或者,有时候甚至到膝盖,也围绕着头部。
以上节选自《导体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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克洛德·西蒙 著
焦君怡 张新木 译
定价:35.00元
ISBN 978-7-305-19338-5
南京大学出版社2018年1月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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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:金少帅 戚宛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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